【民国】荒烟相关-烟雨之前

“小事情!”戴妍琦趴在肖时钦窗台上努力压低声音叫着那个刚刚被父亲罚抄书的少年,“快走啦!”

隔着一层玻璃窗,肖时钦正在拿着钢笔一笔一划的抄着父亲布置的功课,完全没有听到窗外戴妍琦越发大声的招呼,“快走啦!今天天气很好,写生去啦!”

肖时钦笔尖一顿,便在雪白的纸上留下了一滩不大不小的墨迹,原本秀丽整齐的小楷也被这一滩墨迹弄的有点花了。

“肖时钦!”戴妍琦看着他依然背对着自己抄写便有些开始着急,不知不觉竟然叫了出来。

“谁啊?”结果招来了肖家管家。

 

“所以他们也不是不让你出来啊!”趴窗台被抓到现行的戴小姐显然有点不开心,漫不经心踢着石子的样子倒是一点不像戴公馆的大小姐,“早知道我就直接去找太太了。”

“你啊”肖时钦无奈叹气,“回家我还是要抄书的,你再等一下我就写好了。”

“那你不理我,我又不知道。”戴妍琦咕哝了一句,转眼就凑到肖时钦身边看他架好的画板,“今天画什么?”戴妍琦并没有带画架和画笔,其实她也并不会画画。

“你过去”肖时钦突然道。

就如戴妍琦所说,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阴雨绵绵的三月恰好结束,早春的阳光洒在新长出的嫩草上配上他们面前的一片西湖天蓝湖蓝杨柳细语,正是一副美好的风景画。

肖时钦最喜欢在西湖边画画,戴妍琦第一次到肖公馆就被父亲拉着看肖大少爷的画,各种各样的西湖,从苏堤春晓一路画到断桥残雪一年四季的西湖都在一面墙上挂着,给人以一种看到了四季西湖的错觉。

戴妍琦只觉得无聊而已,这西湖的一年四季都在那里,他肖大公子画的再好能得西湖美景肉眼所见的万分之一?所以她还没见那个父母给她指定的未婚夫,就给他先扣上一顶迂腐无聊的大帽子。

“新时代的女孩子”戴妍琦咕哝着,“哪里还要相亲,而且我还小呢!”

“先看看。”戴父撇了一眼爱女无奈的摇摇头,“画不错说明人心细有耐心,你才几岁懂什么。”

“所以我还小嘛,你们急什么。”

“就是因为你还小,外面的男孩子哪有知根知底的好。”

一个只会在家画画的大少爷,哪里比得上那些关心国家大事的男孩子?!戴妍琦知道这话说出来怕是要惹父亲不高兴,毕竟父亲就是要打压这些男孩子的戾气虽然戴妍琦并不觉得他们哪里做错了。

“戴伯伯。”不知不觉间一个少年已经站在花厅门口向他们打招呼了。

“外面是一片阴天”家长自然有他们的事情要谈,可是花厅的画戴妍琦实在也不感兴趣连着画的主人她也不感兴趣,“这几天学校罢课闹的越来越厉害了。戴兄啊,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的。”她分心听家长谈论工作的时候,肖时钦也就无言的陪在她身边,沉默的喝着茶陪她看着自己的画。他其实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可惜这是父母的决定他也没办法,不过还好肖时钦偷看了一眼满脸写着“我好无聊”的女孩子,看来她也不喜欢自己。戴家的父亲是自己父亲的上司,这门亲事原本肖家是推脱不得的,但是如果戴小姐不喜欢自己那么疼爱女儿的父亲自然是可能找自己父亲退婚的,肖时钦偷偷裂了一下嘴角,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小计划快成功了,还是因为那个戴小姐生气的样子很像一只仓鼠。

所以第一面明明是互相讨厌的

 

肖时钦让戴妍琦坐到石椅上的时候自己也在发愣,为什么自己会想要给她留下一副人物画呢?他从来没画过人物画,从来都是天青水蓝花正好的风景画,人物画不是不会而是太麻烦。

街上的YOU行还没有结束,日本人还在东北虎视眈眈,而中国人却选择了观望和等待。

等待什么呢?肖时钦往前几天自己的草稿涂上蓝色的时候想着,等什么呢?等到他国像曾经一样打进来,占领我们的土地杀我们同胞的时候?还是等他们不得不上战场的时候?肖时钦记得那天的天很蓝也很高看得人身心都是畅快的,街上穿着校服的女学生两两挨着说着最新的画报也都是,细语之下衬着旁边的蝉鸣鸟叫都变的细细软软安静怡人。

而今天却是不适合给这画上色的,肖时钦抬头看着铅灰色的天空低的想要压在人的身上,活活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惜就算你不去看不去理会也无济于事,这灰原本就不是压在身上,恰恰是压在人的心上。你不去看,它也在头顶上。你不抬头,它也就在大街上每个人的表情上。

 

“喂,你好了没有啊”戴妍琦坐在石头上老半天,腰都酸了还没见肖时钦画几笔不由有点急了,“累死了,你快点啊!”

“哪有画油画快的,我又不是画素描。”肖时钦抬头看了看戴妍琦又往画布上添了两笔,“你不要这个表情啊,等一下画出来不好看。”

“啊....”戴妍琦马上换上笑颜,顺便挺了挺因为长时间坐着而有点弯的腰,“这样呢!”

“哎,你别说话就更好了!”

“小事情!等一下找你算账!”

 

第一次发现肖时钦画画还挺好看就是因为家里因为自己吵着要退婚,无奈之下父亲请肖家出来踏青顺便谈一下这件事。肖时钦一如既往的沉默,只带了画板一个人默默的画画,而自己却在不知不觉间就看他画画看的入了神。

那双拿着画笔的手,往画布上添上了彩色,不同于那些苟且于灰色沉溺于灰色的人。

所以刚退婚的戴小姐,感觉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后悔了。

 

“好了,你等一下我上色。”肖时钦放下炭笔,还没等他说完戴妍琦就几乎摊在石头上了

“对了小事情,我忘了问你了”趁肖时钦调色的时候戴妍琦抓紧时间活动僵硬的身体,“你画过人物没有!别把我画的难看了。”

“没有啊”肖时钦手上动作不停,“所以你是第一个。”

“我是第一个,那不是......”抱怨还没说完一半,戴妍琦就停下的所有动作惊讶的看着肖时钦,随即一张俏脸慢慢变得通红。

“等画好了,我叫福叔去裱好,你想挂在哪里?”肖时钦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想没看到戴妍琦红透了的一张脸,手上不停开始往画布上上色,如果忽略他嘴角挂着的笑还以为他不知道他在“无意”间说了什么。

“额...”戴妍琦以为他会解释或者补充什么,却没想到他再开口的时候依然只是讨论这幅画一时间有点跟不上,“卧室吧?”

一个男孩子第一次画人物像就是自己,而自己也愿意将这幅油画挂在卧室,戴妍琦以为肖时钦和自己都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可是为什么最后将画从来的人是肖公关的管家,而那个给自己画画的人却已经远去了战场?

她无措的抱着画,回头看着父亲表情似笑非笑的时候终于懂了。

 

而肖时钦在看到今年军统训练班的毕业学生名单时也终于明白了,戴妍琦说过那副油画是要挂在卧室的,她的决定不是随口一句戏言,也不是误解他意思的搪塞。

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没听懂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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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断桥不见雪,三潭印月潭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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