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过了年开了春全世界的学生都在盼望着暑假还有不可避免的毕业季，在明教授和他的助教忙了一个多月之后，学生的论文和答辩终于全部完成。
某巴黎大学金融系有这样的一条警告，被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代代流传着：那位来自东方的明教授的论文答辩极其严苛，所以能选他做论文导师就选他吧，不然你会经历一辩二辩和三辩。
在这点上，送活鸡也是没用的。
以上来自巴黎大学金融系学生留下的校园传说。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了，对研究生和大四的学生来说答辩已经过去，而对其他的学生来说期末考试终于也已经结束了，夏季往后的日子就让秋天来解决，现在那些荷尔蒙蓬勃热情不减的青年男孩女孩最期待的是每年夏天的毕业舞会，在期末考试刚结束的时候明楼就发现他的助教被一群大二的女生团团围住——明教授很英武帅气，可惜气质实在是太过严肃，借她们胆子都不敢要请明教授做自己的舞伴。但是明助教不一样，同样是富有东方气韵的英俊高挑，明教授更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这和明教授不一样，明教授的温文尔雅总带着一种与人疏离的距离感，而明诚则让人觉得更容易亲近和阳光。
明楼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助教在一群女孩子的邀请之下依然游刃有余的周旋着，按照以前的管理他的阿诚谁的邀请都不会接受，而是在舞会的时候直接接受第一个邀请他的女学生，阿诚说这样是给女孩子面子。
说到底，明楼和明诚两个人，无论在哪里都无法在人前共舞——体验过人言可怖的人，总会刻意的避免一些可能会造成身边人伤害的流言蜚语，哪怕流言蜚语是真实的，他们也无法忍受有人误解甚至污蔑彼此的感情，这种保护尤为安全和彻底。
但是以前的阿诚也不会这样，明楼记得阿诚在法国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刚刚下课就看到自己的弟弟被一群女孩子的邀请搞的满脸通红不知所措，面对法国姑娘热情直率的表白，来自东方的男孩子显得窘迫无措，完全不像是现在的样子。结果最后他选择了一个女孩子当自己的舞伴，被到他们学校蹭舞会的明台看到，然后等明楼在看到哪个女孩子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明诚的女朋友。
他不知道事情发生的过程中，明台起到了什么作用，但是那天阿诚送香水的时候他确确实实的瞪了明台一眼，现在想起来最后一眼大抵是带有迁怒的成分，而那个时候自己却是不知道自己在迁怒明台什么。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迁怒于明台的大嘴巴，让大姐知道让他们的朋友都知道，所以阿诚才会和这个法国女孩子交往，大姐才会从中国寄来一瓶明家香。
又或者，阿诚作为一个革命战士他的女朋友完全不知情，这种伪装上加上一层伪装的感觉很不好。他们已经足够辛苦，从前是在自己面前，现在又要在女朋友面前，回到中国回到家里还要继续，那个时候明楼刻意忽略了阿诚以后会不会因为这个女朋友而留在法兰斯的问题，他带出来的孩子他当然最了解。
于是明楼找寻了将近十个理由，解释自己内心的不舒服，唯独把真正的理由可以忽略，他只是觉得阿诚不跟在自己身边自己有一点点的不习惯。
而已。
他走上前去，看着他助教身边的女孩子因为看到自己而马上打招呼走人和明诚为此憋笑的脸，“我有这么凶神恶煞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
“大哥就是太过严肃了。”阿诚收拾着自己的画板，“况且那里还有几个孩子需要补考。”
“那是他们旷课太严重。”
“那，大哥要听实话么？”
“说”
“有。”
“.......”
刚刚明楼走过去的时候，那群女孩子还以为自己在考场作弊被明教授发现，于是他步履生风的走过来，宣誓自己考场的规则和主权。
舞会开始的时候明诚就被一个热情大方的姑娘邀请，一同在舞池中跳一曲华尔兹，而明楼往日的严格让他每次都在舞会中遇冷，其实并不是没有女孩子想要邀请他，明楼虽然在学术上严格可是在对待女士上他却是格外的体贴和绅士，这种带着英国绅士风格的体贴在明家的三个男人身上都体现的十分完美，可是那些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是无法在明教授和明助教身上体会到那些温柔体贴背后隐藏的礼貌和疏离，就像是华尔兹。
直到在19世纪晚期，人们跳舞的时候还只是肩并着肩，人们牵着对方的手八到十六个人一起跳，直到叛逆的维也纳人想出来了一种需要面对面跳的舞，跳的时候脸对着脸胸贴着胸，感受对方的气息和温度。所以跳舞的时候，那种情感的交流最为明显，眼神的交流也最为坦率。明楼想起了那年76号办的一场舞会，一群明明是恶魔的人却假装自己是在上流的天堂，鸡尾酒华尔兹，恶魔穿上了洁白的纱质礼服在人群中假装自己是幸福的，他知道世界无论多么不太平，人类伪造太平盛世的能力永远都是卓越的。那天他没有和汪曼春跳舞，跳舞这样具有闲情雅致和情感交流的活动不合适他们，而他看过最疏远的舞蹈来自阿诚和南田洋子。穿着军装的女人显然对他的阿诚怀有作为特务不应该有的感情，军装下的心试图放柔自己的身体，而阿诚搂着南田的腰眼睛却看着南田的肩膀。这场舞蹈来自两个人的勾心斗角，跳的一曲名为伪装。不论他从前能多么温柔的搂着他的小师妹如果现在他在和汪曼春跳一曲，那么也只能被称为逢场作戏。
“华尔兹是一种非常性感的舞蹈。”法国的老先生在教学生华尔兹的时候这样说道：“跳舞的时候，胸贴着胸，脸对着脸。”
“你能闻到对方的气息，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你必须要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那是身体的融合和情感的沟通。”
就像两块带着包装袋的黄油，你怎么搅拌他们都无法融合，旁人再加温加热也只是两坨融化了的黄油。
明教授悄悄牵着自己二弟的手，将他带离一场做戏的舞会，卸下伪装和防备，跳一场华尔兹。
“今天明台陪曼丽去维也纳了，说是脱离两个世界的最后一次蜜月。”明诚接过明楼的外套，将它和自己的外套挂在房间的衣架上，回到大厅却发现明楼在折腾自己的那台老式留音机，黑胶碟片独有的音效和来自大洋彼岸的上海小曲带来了来自上海独有的老旧韵味。
“正好大姐带着阿香去收账了。”明楼转过身，脱下三件套西装，白衬衫马甲的打扮显得他更加年轻，“阿诚愿不愿和鄙人共舞一曲？”
“不带有任何防备交付各种最大限度的信任，搂着对方的腰际和后背直视对方的眼睛，将他的思想和眼中的真情印在心底，放松自己的身体让他带着你随着音乐跳舞”年迈的老教授露出了一种少年独有的悸动，“多年前我遇到过一个女孩，她能给我带来世界上最美的华尔兹。现在她是我的妻子，如果各位遇上了一个人能和他身心共舞，请千万不要错过。”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