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李熏然同志的复职申请都没有通过，大概是为了惩罚他那天不顾组织命令让李局长担惊受怕许久，或许是因为薄靳言的心理测评老是了无音讯，反正上交的复职申请总是没了下文。

因此李熏然在电话里吐槽他们刑警队的欧阳小叶还有队长一边忙成狗，一边还能对他呲牙咧嘴的做怪腔，搞得好像上次结案之后把李熏然拖到酒吧一边喝酒一边哭诉自己已经三个月没见女友，结果等到结案女友已经和闺蜜在海南的人不是欧阳一样。

“你有没有在听啊”欧阳抱着酒瓶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她专门发了海鲜大餐给我看，明明说好的我结案之后肯定休年假带她去海南的。”而李熏然清楚的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一个冬天，欧阳带着女友在他家做客时对女友说的，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

没办法，刑警就是这样的一种职业，每一次和爱人说好的年假往往都会因为突发的案件搁置再搁置，不是他们不想也不是他们为了安慰爱人而说的空话，只不过是实在太忙了而已。

还没等欧阳哭诉完，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曾经李熏然也是这样，手机需保持24小时不关机状态，随时准备好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回到警局或者前往案发地点；看着兄弟们加班加点或者出生入死，只能将和家人的出行计划一拖再拖，于是说好的年假总是那么遥遥无期，时间一长要么习惯要么就和欧阳一样，恋情不能长久。

等到欧阳女友从海南回来，他还在局里处理一起蓄意杀人案，她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她很清楚这将是以后乃至他们结婚之后的常态，思虑再三还是发短信选择分手；不打电话是因为欧阳在办公事的时候不会接她电话，等到他想起来回电话的时候自己已经睡着或者气都已经生好了。

“欧阳，你要相信下一个会更好。”队长安慰他，“其实你可以和小叶一样，找一个同事。像你嫂子和我也是这样的，加班都能互相看见也好照应。”

还没等拿着手机发呆的欧阳回过神来，就听到远处的小叶问队长，“李副队呢？这有他的快递。”

“熏染休年假了。”队长随口一说，回头就看到欧阳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眼睛里闪耀着对李熏然同志的迁怒和羡慕。

 

“所以欧阳就被甩了？”明诚在地铁二号线上听完李熏然的转述想了一下，“那他也不用伤心，她找了刑警当男友就要做好不能长时间见面的准备，既然不能接受那么早点看清也是好事。”这话李熏然很同意，但是现在和欧阳说实在是有一点的残酷。不过他也早就发现明诚有些时候真的是一个特别理性的人，因此偶尔的慌张和无奈就带有那么一点的可爱；并且也只有自己看得见。

“他不理我了，大概又有案子了吧。”李熏然将手机塞进口袋，“以后我也可能这么忙。”

“我不是说了么”明诚帮李熏然整了整衬衫领子，“找个小警察，就要做好准备。以后加班我会送饭的。”

去年李熏然休年假的时候，明诚正好要准备去法国的各项事宜，15天的宝贵假期硬生生就成了明诚准备行李李熏然看着他准备行李，偶尔打闹一下或者出门一起买个菜，等到明诚飞机一起飞他才惊觉宝贵的假期就这样被他们在房间里耗干净了；所以今年趁着明城放秋假加上自己又正好还未复职，索性出去旅游一次放松一下心情。等到以后他复职明诚上班之后，这么悠闲的假期就会变得格外难得。他想给明诚一次惊喜，但在选择地点的时候一再犹豫不决，于是等到他去飞机场接明诚的时候被一眼看出了他有心事。

“去上海？可以啊”听完李熏然的话，明诚想也不想得就同意了，“其实我也想看看现在那里是什么样的。”

新闻报纸上的描述终究是官方而片面，一座城市一个地区的发展如何还是要亲自去一下还能切身体会，更何况明诚知道李熏然想的是什么；自己回不去了，他怕自己去到故地触景生情难免会难过；但是回不去已经是事实，能带着李熏然一起去上海看看也好；就当是怀念。

 

他们的计划是坐飞机到上海虹桥机场，然后沿二号线沿线一路随便走走就好，景点什么的怕是也不用去，毕竟明诚从小在上海长大，认识的好玩的地方应该比景点人挤人的地方更多才是，结果没想到他们在江苏路一下地铁就傻眼了——70年的改变实在是太明显了，这条路连曾经的一点影子都遍寻不着。

“不好意思问一下”明诚礼貌对路边的小姑娘笑着，“请问愚园路在哪个方向？”他们全程说着上海话，吴侬软语听起来分外温柔。李熏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总感觉明诚挺适合说上海话的，低沉的声音和谦逊的态度都让他和这座城市有了不可思议的联系；一种在血脉里的沉淀和累积。

“她说”明诚转过身向他解释，“过条马路就是了，在这之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就在他们地铁口出口就有一家卖生煎包的店，之前明诚就想着李熏然肯定喜欢吃这种上海小点心；就在问女孩路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其实他也发现了现在有一点好玩的地方，就是吃的东西在那里都能吃到了，比如苏州的小笼包等等，但唯独生煎包除了上海似乎哪里都看不到完全一样的。

但不是在原产地吃到的小吃总有哪里不一样，比如除了江浙沪哪里的馒头是甜的？明诚在窗口拿了四两生煎包，两个不锈钢盘子被堆得慢慢的，一个一个白白胖胖的生煎包淋着小葱芝麻；轻咬一口外皮就破了，流出里面鲜美的汁水；将里面的汁水吸尽便可以咬大口了，一口下去连带着细腻的外皮鲜美的肉馅外加香脆的焦低，在嘴里鲜美细嫩和香脆嚼劲竟然能够一数包含。“好吃。”李熏然果然喜欢，他也不沾醋开心的吃着生煎包，他们还点了上海特色的汤，李熏然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明诚说这是他小时候常吃的早饭， 当然上海的点心不止这些，好在他们现在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得把上海的小吃点心尝个遍。

 

“刚才那个小姑娘说，直走就是愚园路。”明诚和李熏然从店里出来，拉着他的手过马路；那条曾经聚集了上海权贵的小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大马路；除了在汪公关前的那一段没有怎么改，依然种着那些一到春天就飞絮的梧桐，还能找到曾经的影子。

“上海市少年宫？”李熏然看着明诚给他指的地方，从栏杆里看过去嫩看到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地，和那栋哥特式的建筑。

“以前是汪精卫的行宫，他来过几次。”明诚看着门口的门牌号笑，“我们有同志曾经在他到上海小住的时候常识过刺杀他，可惜这里的安保系数太高。最后失败了，还好接应及时。”

“也许谁也不会想到这里现在变成了少年宫。”他们来的时候不是周末少年宫门口冷冷清清的，但李熏然能想到周末的时候这里肯定很热闹。

“谁能想得到呢？原本这条路都不是一般人能走的。”明诚扶着铁门笑的意味深长，“要进去看看么？”

“你想进去么？”李熏然摇摇头，“如果你不想进去我们就走吧。”

明诚摇摇头，带着李熏然走了；就在他们牵着手走过的那条被梧桐树叶铺满的路上，曾经明楼在汪曼春锻炼时拦下她常识最后一次拯救她开解她；说到底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到底是如何一步一步变成76号女魔头的他们到现在还是没想通；曾经明诚对汪曼春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有时候明楼去接他放学的时候会带着汪曼春，而她总会带一些小点心给他，有时候是杏仁酥有时候是小蛋糕之类的；那个不比他大多少的女孩子真心把他和明台当做自己的弟弟。谁知道从法国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汪曼春身上再也找不到曾经的一丝丝痕迹；她嘲笑过明诚是明家的下人，也说过明台并不是亲生的，甚至当着明楼的面还在扬言要杀死明镜；家族间的世仇和她内心的阴暗让她面目全非，而让她面成这样的根源就在不远处——明诚甚至现在都能找到那个地方，曾经的极司非而路76号或者直接称它为76号；再往前半小时的路程就是他们曾经的家；明诚和李熏然拦了一台出租车，明诚一边和司机聊天一边在周围快速变幻的景色中找寻过往的痕迹。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明公馆，现在它原本开敞式的花园和绿地被栏杆圈了起来，因为明家三兄弟的身份和明镜红色资本家的身份，这里在文化大革命中基本没有被破坏平且房产。还是归于远在法国的明楼名下，在他去世时候将这里捐给了上海市政府；现在是红色文化教育基地算是上海的一个旅游景点；明诚和李熏然去里面逛了一下，基本和70年前的陈设没有什么区别，明诚房间的摆设几乎都是70年前的样子，就像他刚刚离开马上就会回来。

“你没事吧”李熏然悄悄牵住明诚的手。

“我没事”明诚对着他安抚性的笑笑，李熏然看得出来他笑的很勉强。

“没事，明诚。我在的。”他在那间原本应该是明诚的，现在却拉着隔离带不让主人进去的房间前抱住了明诚，“没事现在人少。”李熏然说的很小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但谁都说不准不是，就算现在是周六周天游人很多他也会选择抱住他的恋人。

谁都不能解释，这70年的时空之旅是如何发生的；科学无法解释也无法解决的一切，明诚抱紧了李熏然，恍惚间感觉自己还在曾经的明家，他的大哥和大姐就在楼下聊着明台的学习，而明台和阿香在把那副直到现在还挂在原地的家园扶正；明台爬在架梯上阿香就在远处给他看是否平衡，而他拥抱着自己的爱人对他的家人说：这是李熏然，他是我的爱人。

 

“大姐肯定会喜欢你。”明诚和李熏然走出明公馆的时候他这样说，“而且大姐肯定会很疼你的。”

“那不是我可以欺负你了？”李熏然笑着问。

“可大哥不会由着你，我们家一向是这样的，对明台就是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明诚说，“你会欺负我？”

“开玩笑，我可舍不得。”李熏然对他眨眨眼，“ 明台是不是会找你帮忙？”

“不，他最怕我。”

“怕你？”李熏然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最怕你？为什么？”

“因为小时候我一直和他打架，他又打不过我。告诉大姐她也只会说我两句，叫他告诉大哥。”

“然后呢？”

“然后大哥就要问啊，为什么你们要打架？多数情况是明台不好，然后大哥就会开始教育明台了。”

“......我猜然后明台是不是会找你大姐，然后你大姐就会说你大哥？”

“有时候会，但是大姐也会教育他。他基本不敢。”

“噗”李熏然几乎能想象到明台为什么会怕明诚了，“说起来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卸了我胳膊。”

“我不是以为他们的有人找到你了，你那个时候又没什么战斗力。一时着急......”明诚看着李熏然的眼睛，“而且那是你第一次见我。”

“那你什么时候第一次见我的？”

什么时候啊，明诚想了一下；那天他的小警察靠在警车上，神色温柔的打着电话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中的文件夹。

“那天你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一条牛仔裤，靠在车子上给简瑶打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给瑶瑶打电话？”李熏然知道特工的记忆力很好，记得他穿什么样不奇怪，但他很好奇明诚怎么知道他再给谁打电话的，“你装窃听器了？”

用得着装窃听器么？明诚看着身边人一脸好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边打电话边傻笑，我当时就在想这是在和那个女孩子打电话呢？能笑成哪样，再跟着你几次后来一猜就猜到了。”

“咳”李熏然尴尬的望着对面小吃店，“我饿了，我们去吃点吧。”

巧合是这样书写的，就在明诚第一次见到李熏然的那一天，李熏然接到一个电话；简瑶要他查一栋别墅，她后天要去别墅里应聘；这是一切事件的引子，然后简瑶遇到了薄靳言，自己神伤了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之后的一切遭遇会让他遇到明诚；大概是老天爷看他李熏然那段时间实在是太可怜，就给了他一个人生最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