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番外4-遥眼(上)

明诚小时候的日子不是太好,他的童年结束于七岁之前;年代太久远的故事了,李熏然在历史书上和明楼的日记上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还是会心疼,他不明白那个“桂姨”为什么会这样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好,以至于读到这个人最后成为了一个日本间谍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太惊讶,但在知道是明诚杀死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却有点心疼;总算恶人有了她应有的结局,可他心疼明诚。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日本间谍,明诚一定不会杀她,按照李熏然对他的了解,他很可能会在知道桂姨落难的时候给予帮助,哪怕他的心里再恨这个人——就像那天他追上黄包车将那个女人拦下让她回到明家。

李熏然一直很想知道,他杀掉桂姨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他不敢问;因为他们都知道桂姨必须死,为了明家为了他的亲人,明诚都必须杀死桂姨。说来讽刺,她一心想在明诚小的时候杀死这个孩子,结局却被这个孩子杀死;但是无论如何心里疼的难过的都是他的明诚。所以李熏然从头到尾都讨厌桂姨,一想到明诚在小时候受过的折磨他就心疼的无以复加;所以他更不愿意去问那个问题,他不想在把明诚已经愈合的伤口撕开,哪怕是触摸一点他都在心里替他疼。

 

大抵是巧合,或者是他的执念太重,李熏然看着周围完全不同的景色和马路上行走的人们。

他记得这个地方,因为明诚带他来过;在四年前他陪着明诚回到上海的时候,明诚牵着他的手带他来到这个地方,这里叫涌泉坊;在七十年后会变成一道在大都市中格格不入的景色。而现在它如同每一条上海大街小巷的石库门小巷一样寻常;他看着马路上形形色色的旗袍和长衫终于感受到了明诚当初的惊讶;只是他要比明诚好很多,因为他知道历史的进程、这种穿越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只是,李熏然记得明诚说过时光是不会回溯的,那么他为什么会回到70年前?!如果是这样的话......

李熏然想着他们的事,一时之间没注意到来往的行人,等到他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要撞上一个卖花姑娘;小姑娘穿着粗布衣服低着头跑着过马路,李熏然来不及作反应只好准备接住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

 

然后姑娘就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李熏然被吓了一大跳,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从自己身体里穿过的感觉。

他惊异得看着自己的身体,它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李熏然尝试着去摸他身边的墙——他的手穿过了墙壁,什么都没摸到。

李熏然木然的收回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又重新摸了一下墙;他还是什么都没摸到,他的手还是穿过了墙,而周围的行人就像是没注意到他一般从他的身体穿过去,恍然无觉。

 

李熏然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他找了一个角落,再次验证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后深呼吸了好几次,开始回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做什么。

他记得他接了一个警,一起绑架案件;他带着欧阳他们冲进了绑匪据点,然后绑匪挟持人质;再然后狙击手到位,挟持人质的绑匪被当场击毙。但是他的同伙逃走了,他带着一个小队去追。

然后绑匪开车向他们撞了过来。

 

最后自己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70年前上海的一条小巷口。

所以,李熏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明诚怎么办?他父亲怎么办?虽然在当刑警的那一天,他就做好了也许某一天会牺牲,但绝对不应该是现在。他,他们才过了五年的安稳生活,一切甚至都还没开始!

李熏然浑身发冷,止不住的颤抖,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灵魂”真的存在,那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在遥远的21世纪看着明诚抱着自己的“尸体”,而不是突然变成了70年前的游魂;也就是说,他会不会只是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梦?

这是李熏然目前唯一能接受的结果,他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梦醒之后,他就会从病床上醒来,看着明诚皱着眉头坐在他床头。

 

李熏然真正相信自己在梦中,是因为他在角落里突然看到了那了一个孩子;小小的瘦瘦的,看上去之后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粗布衣服,在巷子口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然后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他一路上跌跌撞撞,几次都差点被车子撞到;李熏然跟在孩子后面条件反射一般护着他,他想帮孩子挡着车和路上出现的野狗;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孩子在跌倒的时候他甚至很想抱着孩子,哪怕是一点点的缓冲也好。

可是没用,孩子穿过了他的身体,倒在了马路上。李熏然眼看着孩子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他当然知道这个孩子不会就这样死去,当他还是止不住自己的担心;他跪在地上叫着孩子的名字。

“阿诚!”

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无力,却是他最无可奈何的一次;他想把孩子从滚烫的马路上抱起来,可每次他的手臂都穿过了孩子。他当然知道,这个孩子就是明诚;哪怕这个孩子现在一点都不像明诚;他瘦小虚弱,一点都没有明诚现在的样子。但李熏然就是知道,这个孩子就是他的明诚。

而他现在无法保护他。

等到大雨落下之时,孩子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李熏然撑着身体帮孩子挡着暴雨,虽然雨滴还是一下一下的滴在孩子身上,滴在李熏然心里。

“有没有人帮忙?”他向周围人求救,“救救他好么?!”李熏然看着孩子越发潮红的脸色,急的几乎要落下泪来;但他的声音没人能听到,他的呼喊也没人能听到。

直到有个人推开围观人群,走到了小小的孩子面前,李熏然抬头看着那个瘦高的青年;他撑着伞满脸惊讶,“阿诚?!”

 

明诚说的对;来自遥远未来的旅行者是无法改变已知的结局的,在梦中也一样。李熏然坐在地上看着明楼将小阿诚抱在怀里,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回明公馆。

 

李熏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场景就变成了明公馆,上一秒自己明明还在大雨滂泼的大街上;他站在床前看着阿诚身上道道伤痕,和明镜摸着他小手心疼哭泣的样子。

还有明楼从楼下带上来的医生,帮阿诚打针的时候。

是了,李熏然突然想了起来,他看过明楼的自传;自传中他和明诚相遇的时刻就在他学校门口,那个孩子倒在大雨中;从此开始了他作为明诚的一生。

 

李熏然在孩子身边,看着楼下明楼将哭泣的桂姨赶出明公馆;他很解气,他知道明楼也很解气;可他还是看到了小阿诚抓紧窗帘的样子,和咬牙忍下去的眼泪。说到底,在他们眼中桂姨是不合格的母亲,是一个妄图毁掉一个孩子的罪人。

可在这个孩子眼中,她是妈妈;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妈妈要打他骂他,而从今天起他失去了妈妈。

仅此而已

他伸出手虚摸着孩子的头,然后他听到了明镜的高跟鞋从楼梯上上来的声音,小孩子也听到了;阿诚明显受了惊吓,一下子躲到了窗帘后撤了一大片窗帘挡着自己,只有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明镜。

“阿诚”明镜笑的温柔,“不怕,大姐给你拿了粥,喝一点好不好?”

 

从那天开始,明镜明楼明台三姐弟又多了一个亲人,阿诚被冠上了姓氏正式成为了明家的一员。

 

李熏然没看到明诚成长的过程,就如他上次突然从大街上移动到明公馆一样;他发现时间也不是稳定的,上一秒他看到明镜抱着明台而明楼牵着阿诚一起逛街,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长成青年的明诚向一个法国女孩子跑去。

 

等一下。

李熏然躲在一棵树后偷看他们,这就是明诚的初恋?他看着他们勾着手走在校园花园中,感到了一丝丝的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她可以触碰到他,而他只能在阿诚最艰难的那一刻看着他受苦。

李熏然看着明诚给女孩子理好额边垂下的发丝,然后似乎是向自己这里看了一眼。

 

“怎么了?”女孩子看着明诚视线在远处停顿了一下,“有认识的人么?”她问着,然后转头看明诚视线所在的角落,除了一颗梧桐树之外,只有一片绿色的草坪。

“额,我看错了吧。”明诚对她笑道,“我看错了。”就在刚才,明诚似乎看到了树后有一个男生在看着他们,但那也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到他定神看的时候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错觉吧,明诚揉了揉太阳穴;最近蓝衣社的活动越发频繁了,而他的伪装生涯才刚开始,长时间的紧张之下偶尔可能晃神。

看来还需要训练和习惯,明诚牵起女孩子的手,和她一起走进了教学楼。

 

李熏然再次见到明诚的时候,又是在上海。明楼正在和汪曼春说话,而明诚正在梁忠春说着什么;他不太喜欢这样的舞会,便找一个角落专心看明诚边和梁忠春周旋边还要和明楼用眼神沟通。

真累啊,李熏然心想,在局中的人不觉得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一切是怎么规划的;因此在他看来一切都有一点、、、搞笑。

尤其是汪曼春挑拨他们兄弟两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他闷笑了两声,等他抬头的时候突然和一个人对上了眼神,是明诚。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李熏然的笑僵在脸上;他看到明诚对自己笑了,还举杯对自己示意了一下。

“阿诚”

“是,先生。”

李熏然转头看了看身后,意识到明诚可能在对自己身后的什么人打招呼,应该不是自己才对;毕竟从他七岁开始李熏然就在他的身边出现过,可他从来没发现过自己;更何况周围的人也似乎也都没看到自己。

李熏然尝试看一下拿起一杯酒,失败了,他的手依然穿过了酒杯。

 

明诚在酒会上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很像的男生,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他正在笑着什么,等到他抬眼的时候;正巧和自己的眼神交汇。

很干净的眼神,明诚忍不住对那个偷笑被发现的男生温和的笑了一下,他只觉得那个人笑起来的样子很年轻,但实际上他的年龄应该也不小了;明诚对他举杯,说来奇怪,明诚总感觉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似乎应该和他很熟悉才对;或者说这个人给他的感觉理应和自己更加亲密,可他却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也许是失散的兄弟?明诚自嘲着摇了摇头。

没等他走上前,明楼就叫了他;等到他和南田一舞完毕,那个人却已遍寻不着痕迹。

“大哥”明诚拿着切好的苹果走进书房,随手拿了一块扔进嘴里,“我今天在舞会上见到了一个和我很像的人,你看到看没有?”

“和你很像的人?”明楼抬起头。

“是啊,可惜我和南田跳好舞之后就不见了。”

没过几天,从城隍庙回来的明镜悄悄塞给明诚一个护身符。

李熏然在明诚身边看着护身符无语凝噎;他打定主意以后行动一定要更加小心,虽然他很想和明诚说上话或者接触,但是现在一定不是对的时候。

原本他想自己能不能改变历史,却在接触到历史之时害怕改变之后的代价他无力承受;如果明诚的人生因为他发生了改变,那么之后的一切都是全新而未知的。

李熏然不能改变明诚曾经的人生,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而且似乎就算是要改变,也无济于事。

 

李熏然看着明镜倒在自己面前,就在前一分钟他还奋勇的夺下日本人的手枪,后一秒他就穿过了日本人,听到了枪声。

无济于事。第一次他想救下明诚,却无力阻挡雨滴的落下;第二次他想救下他们的大姐,却还是阻止不了枪声的响起。

 

他看到明楼抱着明镜目送明台坐上火车,而他的明诚站在月台上流泪。

地上躺着好几个日本人,警笛的声音渐渐响起,明楼和明诚又带上了伪装;还没等李熏然触碰到明诚的眼泪,他的眼前却又转化为了另一种景致——明诚在挑选手表,在他的表盒子里有很多款不同的名表,李熏然在他身后看着他带上那一块自己最为熟悉的一块——就是明楼送明诚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随着明诚走在楼站在大厅里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虽然他不知道距离那一年过去已经过久了,但他依稀还能看到明家人坐在饭厅里吃年夜饭;明台和明诚在划拳,明诚输了于是明台闹着要明楼的手表,做大哥的笑了笑对阿诚说:你的手表给他吧。于是明诚边解手表边说;我早就想要个新的了。明台只好讪讪得收下明诚的旧表,然后自己的新皮带又被大姐给了明诚。

这一家子多闹腾啊,那时李熏然就站在明诚手边看着大姐把明台的皮带连着盒子一起递给明诚,明台一脸的不高兴;而第二天,皮带还是到了明台的腰上,倒是明楼带着明诚真的去买了一块新表。

而今这座明公馆里只剩下明楼和明诚,他看到明楼放下手中的报纸帮明诚整理领子。“早点回来。”他说着拍了拍明诚的肩膀。

“知道了”明诚对着他笑道,“我出门了。”

“小心开车。”

每次明诚出门的时候明楼似乎都会和他说一句小心开车,今天也是一样,只是李熏然看着明诚手腕上的手表和明楼最后拿起报纸上的日期;意识到了今天就是抗战胜利前一天!

按照历史下去,明诚要去出一个任务;李熏然来不及收拾自己的心情,拔腿就追着明诚出去;可惜等他跑到大门口就看到明诚的车刚巧驶出明公馆大门。

他咬咬牙,决定追着明诚的车子一路跑过去,毕竟他根本不认识什么日军宪兵部;也许自己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或者这一改变会连着自己的命运也一同变换;可他还是不放心明诚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退一步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李熏然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如果是真的死了,那么明诚最好的结局是留在他的时代,之后哪怕是艰难困苦也有一个亲人相扶持,而不是一个人面对他之后孤独的人生。很久以前,明诚在一次酒会上看到了自己,也就说是自己也许能被他感知;那样也好,李熏然跟在明诚车后奔跑着,他从未感受过急切的想追上一个人的心情。而不管是做梦还是如何,他终究是追不上一路奔驰的车子,李熏然撑着膝盖看着驶去的这次喘气——他跑不动了。

李熏然想着车子驶离的方向又跑了两步,彻底摊倒在地上捂着肺剧烈咳嗽,终于只能看着车子的影子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中。

“明诚......”他在躺在马路上轻声叫着明诚的名字,“......你等一下”

他听不到的,李熏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喘着气想借助什么工具却又发现自己不认识路一切都无济于事的时候,他看到了日军的巡逻车。

日本方面已经做好战败的准备,两颗原子弹的威力不在于它们能不能摧毁日本九州,而在于美国已经展示了他的实力和立场,战争的结局已定;但日军不这么认为,在天皇还没投降之前上海依然是日方的领地,贼心不死的日本人依然派着巡逻车每天巡逻打着维持治安的名号,抓捕着爱国者;李熏然爬上巡逻车恨不得让前面的日本人开快一点,快点回到日本宪兵部。

可李熏然忘记了,既然是巡逻车那肯定要巡逻的,等他到了日本宪兵指挥部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在一群群巡逻兵中穿梭着找寻明诚的影子;宪兵部中官兵讲的日语他听不懂,但就从他们巡逻的人手数量来看,李熏然猜八成现在明诚小队已经有人暴露了。

他仗着自己身体的特殊性,在宪兵指挥部中肆无忌惮的找人,终于在军火库附近看到了穿上了日军军服的明诚;他在暗处瞬间就解决看一个日本兵,将尸体拖到停放这的卡车下面;然后用着从日本兵身上找到的钥匙进入了军火库。

军火库里几乎没有巡逻兵,和外面紧张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李熏然跟着明诚在冰冷阴森的走廊里走着,一路上几乎就没遇上几个人。

这不太对,显然明诚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提了提身上背着的抢,绝对趁着周围日本人不注意的时候到打开军火库的防护门进去看一下;李熏然感觉他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随着明诚转动铁门上舵盘时的轻响一定震动;铁门被明诚拉开的一瞬间,李熏然条件反射一样的挡在了明诚身前,随即他听到一阵巨响火焰伴随着热浪向他们冲击而来。

李熏然不知道他能帮明诚抵挡多少,他们被爆炸的冲击波击倒在地上;背后的一阵剧痛告诉自己他应该是帮明诚抵挡了不少冲击,但是情况根本不容乐观——因为爆炸还在继续。

 

“是他。”明诚觉得自己也许又产生了错觉,他在看到火球的一瞬间就知道今天可能是没办法平安回去了,但他看到似乎一个影子挡在了自己身前;那个人好像自己见过。

在76号举办的酒会上,那个人站在角落里笑着然后和自己对上了眼神;他长得和自己太像,以至于他明知不可能却还是猜测过这个人会不会是自己的亲人。

然而,76号和政府办公厅里根本没有和自己长得那么像的人,大哥也认为是自己太累看错了,为此还专门叫阿香悄悄的炖了补品;大姐...大姐的反应比较好玩,她第三天直接去了城隍庙给自己求了一个护身符。

然而,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明诚倒在地上,那个似乎帮他抵挡爆炸的声音消失了,他感受到了眼前开始发黑;已经都不重要了,明诚在满天火光和硝烟味中闭上了眼睛。

 

P.S你没看错我没数错=,=没有三,

三在 本子里~

还有大家有没有很想我~有没有(没有人想你谢谢)

为什么我好像很久没写文了呢~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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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断桥不见雪,三潭印月潭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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